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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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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住了,“沒有言語能形容我的感受,”她輕聲說。

“能不能用憤怒,背叛這樣的詞匯來形容?”

“相對於其他的來說,是的。”

“那你為什麽要提醒斯內普長老魔杖的事?”

“我……阿不思在遺囑裏留給我了一個熄燈器。它的一個功能是追蹤定位,對你失去的……那些東西。我得羞愧地承認我以為它會帶我去找哈利波特。那一年我試了好幾次,但它只是把我帶向西弗勒斯。

“3月時……我跟西弗勒斯大吵了一架。我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做,他告訴我他認為那是很明顯的。我回到房間思考他的話。他有什麽理由那麽做?是什麽使他不得不傷害鄧布利多?而在那之後他為什麽要留在霍格沃茨,既然他明知道要跟我們一起工作?他為什麽不把我們都解雇掉——把學校裏裝滿食死徒?然後我就懂了。”

“你懂了?”

“就是他並沒有背叛我們。是阿不思的命令,他們肯定是達成了……”

“而你是在一場爭論的基礎上總結出這些結論的?”

“是的——而且當時西弗勒斯是校長。”

“請詳細描述。”

四十六章後半段:

“我很羞愧我沒能更早看清真相。我當時只是非常憤怒,非常——但那是無處不在的。斯內普,從他成為校長的那一刻起,就接管了除學院分以外的全部紀律管轄權。他監督全部教職工的課程,即使是那些教齡最久……”

“而這些使你相信他沒有背叛你們?”

“一開始很難看清真相,我知道。他用混蛋的表現把自己真實的一面掩藏得太好了。但是當時有食死徒任職——食死徒可能會懲罰我們的孩子——但是他堅持所有的懲罰措施必須由他審核通過方可實施。納威隆巴頓和金妮韋斯萊嘗試從校長辦公室偷盜葛萊芬多寶劍,卻僅僅被罰在海格那裏關禁閉。海格!而且通過控制我們的授課大綱,他能夠控制食死徒,並且對伏地魔來說,這樣看起來似乎是他負起了徹底檢查學校的責任。”

“所以你的陳述表明你認為西弗勒斯斯內普在食死徒的手裏保護霍格沃茨的學生?”

“是的!我很難想象——我真的很難想象,部長,這一切看起來……啊,而且我們還在全力為難他。我們不放過每一個機會去刁難他。我發自內心的說——”她不再看著金斯萊,過了一會兒,她滿含水汽的眼睛凝視斯內普。“啊,西弗勒斯,對不起。”

赫敏幾乎要嘲笑她丈夫臉上閃過的表情。那看起來就像是表情大會戰,自以為是,開心,驚駭,某種奇特的感激之情交織在一起。米勒娃又轉向金斯萊。

“但他只是警告我們,用非常西弗勒斯的方式,一定要小心謹慎以防他把我們轟出去——現在我知道……現在我了解我們當時是在更安全的地方。”

“於是當你得出你的結論,你就告訴了斯內普長老魔杖的事。”

“是的。”

“你告訴他什麽了?”

“我告訴他,我認為阿不思把他置於極度危險中。多年來一直有謠言聲稱不少人在尋找阿不思持有的魔杖,如果說不是有人嘗試取得它的話,我想那是因為鄧布利多是一個受人尊敬的強大的巫師。但是在我看來,既然謠言存在,那麽伏地魔聽說這件事只是時間問題。然後他就會來找斯內普。”

“你沒有找鄧布利多求證你的理論?”

“那時我憤怒得不想同鄧布利多講一個字。”

“憤怒?”金斯萊瞇起了眼睛,在赫敏看來,突然他顯得非常胸悶,就像他知道他現在已經把這場審判握在了手心,並打算狠狠擠壓。

“你不能要求一個人去做斯內普必須完成的那些事——你不能讓他成為朋友中的罪人和敵人,還強迫他……對不起,”米勒娃用手帕按住眼睛像要吸幹淚水,“你不能讓他做了那些事後,再殘忍的讓他去死,甚至都不告訴他真相。這是……這是不正派的。”

赫敏低下了頭。她不願意讓法庭上的人看到她的淚水,她還沒能哭出來,但是眼皮刺痛,眼前跑馬燈一樣轉著過往的畫面。她心中充斥的既不是絕望也不是歡樂,只是單純的感恩,終於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而她也並不是生活在一個充滿了她不理解的靈魂的世界。哈利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悲痛,於是他微微地靠近了她。

“我認為他們開始轉變了,”他低聲說,“別擡頭。我就是你的眼睛。瑪奇班克斯夫人在哭。你知道那個一直戴著紫色帽子的巫師?”

赫敏點頭,仍然盯著她的膝蓋,一滴眼淚啪地落在長袍上,她伸手抹去。

“他一直看著畫像,就像他從來都沒見過鄧布利多。記者在記錄。他們都在聽著呢,赫敏,堅持。”

她點頭,眨著眼睛直到淚花褪去,然後她再次擡起了頭。

當麥格教授回到她身邊坐下,年輕的女巫將手伸進老女巫手中,就像在霍格沃茨之戰前她做的那樣。米勒娃輕輕哼了一聲,但是她並沒有放手。

“還有一件事沒處理完,”金斯萊說道,聲音清晰響亮,“不可饒恕咒的使用。”

哈利猛地在赫敏身邊站起,使她吃了一驚。“我想預約我自己的審判。”“坐下,”金斯萊粗聲道。

“部長,拜托。如果你想就不可饒恕咒的問題審問斯內普,那麽我也得預約我的審判日期。我三種都用了。”

“哈利,我在警告你——不管你是不是英雄,這是法庭,而且——”“在霍格沃茨我對一個食死徒用了鉆心咒,對一個古靈閣的妖精用了混淆咒,阿瓦達索命是用在伏地魔身上的。這是戰爭,部長。我們都——”

“波特,不是此時!最後一次,坐下,或者我把你趕出去!”

哈利和金斯萊對視了很久。金斯萊挑起一條眉毛,而哈利坐了下來。

“如我所說,如你們所知,西弗勒斯斯內普在審判開始前就被鎖住了魔力。傲羅部拿走了斯內普的魔杖,並對它使用了回溯咒,他們已經把過去一年半裏,他使用的咒語都明列如下。”

“殺戮咒被使用過兩次。一次我們今天已經聽得夠多了。還有一次用在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身上。”

金妮俯身越過哈利嘶聲道,“決戰!”赫敏點頭。金妮反應過來的事好像顛覆了所有觀眾的認知。

“沒有任何鉆心咒或混淆咒的使用記錄。”

赫敏不由得屏住呼吸,看著金斯萊起身從魔法部長席走向法庭中央,他表情堅毅,邁著大步,仿佛挾雷霆之勢,五彩斑斕的長袍在身後翻滾。

如果說金斯萊有時好似拿腔拿調,說他有時顯得缺乏經驗,那他現在的表現可以很清楚的說明那些只是偽裝。站在他們面前的這個男人沒有一點會讓人覺得好笑的地方。赫敏想知道他是否給自己用了個神奇的咒語,或者這其實是潛藏了太久的另一個人,一個不那麽像魔法部長的人,卻像是古代的戰神。他的聲音像戰時的吶喊一樣響徹審判庭。

“威森加摩的女巫和男巫們,在過去的幾周裏,關於西弗勒斯斯內普在對抗伏地魔的第二次大戰中的作用,你們已經聽到了足夠多的證詞。在霍格沃茨天文塔上發生的事不容否認。而我們必須問一問我們自己,斯內普阻止了邪惡勢力的事實是否比他行動中犯下的罪行更重要?他的動機是什麽?是什麽驅使他阻止了將要降臨到孩子們身上的巨大傷害?他的行動是否旨在為光明方效力?”

直到赫敏聽見了奧格登的聲音,才留意到他推開了別的巫師,正從看臺上沖下來。這麽晚才發現奧格登的異常舉動,只是因為她很難把視線從金斯萊身上調轉開,他看上去散發著某種非常明亮的光線。

“這絕對不是法律運作的方式,部長!”奧格登咆哮著,臉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無論斯內普做這些事的意圖是什麽,他都是威脅到那些孩子們的組織的一員!你不能讚同那些宣稱謀殺是為了阻止——”

“你在假設斯內普是一個食死徒,”金斯萊神色鎮定的說道,而赫敏的手冷得像冰,心臟抽緊像被打了個死結,讓她吞咽不能。

“你聽到了他的證詞!他就是一個食死徒!他就坐在你面前,胳膊上還帶著黑魔標記!毫無疑問他——”

“啊,但我認為那正是問題所在,奧格登審判員。以魔法部長的立場來看,從一九八二年背叛伏地魔並成為我方間諜時起,斯內普就不再是一個食死徒了。”

“卷起你的袖子!”奧格登怒喝。

“斯內普,沒有必要,”金斯萊轉向西弗勒斯說道。

“卷起你的袖子!”奧格登重覆道。

赫敏凝視著眼前的場景,手指顫抖就像她正是斯內普本人,解開長袍袖口,露出遮掩其下的平滑皮膚。

“這代表不了什麽,”他說道。“他死後標記就消失了。盧修斯馬爾福不會比我有更多的標記的。”

“黑魔標記已經消失了,”金斯萊說道,如果能這麽形容的話,他似乎比之前更加確信無疑並通身洋溢勝利之情。“黑魔標記已經消失了,留下的都是這個男人的行動。你們聽到了阿不思鄧布利多是如何要求斯內普——”

“那並無差別,就像我已經向法庭指出的那樣!”奧格登就像吐泡泡的魚一樣從嘴裏吐出這些話,但是金斯萊繼續發言,好似他的言語已經淹沒了這個咆哮的男人。

“——雖然他知道這個計劃會帶給他恥辱甚至死亡。你們已經聽到了鄧布利多要求斯內普將他的生命作為隔阻在伏地魔和霍格沃茨學校學生之間,隔阻在伏地魔與哈利波特之間的一堵高墻,而你們也了解了他的選擇。奧格登審判員提出的問題,現在同樣需要你們來思考作答。

“西弗勒斯斯內普是一個食死徒嗎?”

金斯萊的聲音似乎在審判庭的石頭墻內回蕩,將看臺上坐著的每一個人都裹入一張溫暖的,強大的毯子內震蕩。

“他是嗎?西弗勒斯斯內普是一個食死徒嗎?他背叛了光明方嗎?他是哈利波特能活著對抗伏地魔的那個原因嗎?”

赫敏將凝在金斯萊身上的視線轉向坐在她上方的女巫和男巫臉上,試圖讀出他們的心理活動。他們一動不動,下頷收緊,但是很多人的眼睛顯出深思的表情,眉間擰出的條紋意味著質疑,而她覺得她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景象。

“法庭將會休會,等待威森加摩形成決議。一九九八年八月一日我們再次開庭進行判決。今天到此為止。”當身邊的人都起立走動時,她閉上了眼睛。一股刺痛感沖下她的脊椎,皮膚上隨之爬起一層雞皮疙瘩。拜托,她想著。只是……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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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敏站在門口,看著跪倒在火爐邊的西弗勒斯。他穿著平常的家居服——工裝褲,她曾覺得奇醜無比,他泛灰色的長排紐扣襯衣翹著衣領,袖子挽到了肘部。他的頭發都別在耳後。他身後的咖啡桌上放著一個玻璃杯和一塊三明治。他的姿勢清楚地表明他不知道她也在那裏。他身邊地板上躺著盒火柴,也許他拿來點爐火。雖然外面很熱,但是房子裏似乎永遠都陰冷潮濕,偶爾他們會並排坐在火爐前的沙發上,讓舞動的火焰催生他們的睡意。

她想,在所有的夜晚中,今晚,他們會需要幫助。

她靜靜地凝視他,體認這個全新的男人,她的丈夫。不管可能會發生什麽事,是身在城堡也好,遠離城堡也好,甚至改名換姓變易容顏,那也是她現在擁有的這個斯內普。這就是她的丈夫,平靜地嘗試為起居室的壁爐點上火。

他試探地伸出右手,手指輕動。赫敏的心臟像是隨之顫抖,喉嚨又緊又沈。他手指又動了動。沒有。他嘆了口氣伸手去拿火柴,此時赫敏走進了房間。

他突然站起,沒再管未點燃的火爐。

“我本來打算隱居,”他說道,沒有看著她。

她幾乎站了半分鐘,才意識到他正在要求她伴他一道。

“好,”她說,小心地不露出任何表情。“我們該去睡了。”

他不發一言走上樓梯,她跟在他身後。客廳裏黑漆漆的,但是他沒有開燈,當他們進入臥室,他脫掉衣服,直接上了床,依然不發一言。她跟著他上床,平躺在黑暗裏,他的手越過了那條隱形的界線,穿過床中央,握住了她的手。她緊緊回握。

“遺囑在你那裏嗎?”過了一會兒他說道。在寂靜的房子裏,聲音顯得很洪亮,而他的問話使她困惑。

“遺囑?”

“是的,”他很正式的作答。“我留了一份遺囑。”

“哦。啊,是的。我是說,沒有,不在我這裏,但是我知道你立了遺囑。亞瑟韋斯萊拿到了它。我相信他已經毀掉了遺囑。”

斯內普沈默了很久。

“很遺憾聽到這個消息。看起來你跟金斯萊沙克爾伯特關系不錯。我曾希望……我希望他可以作為遺囑執行人,當我——”

“西弗勒斯,不要。”

“赫敏。”他轉身對著她,她能辨認出他的神情,痛苦而真摯。“你已經……竭盡全力。你表現得比我曾夢想的還要好。比我應得的都要好。你必須了解,這點很重要,那不是你的錯。沒有人能……”

“閉嘴,”她輕聲說。“我們不要自找麻煩。讓我們等著瞧會發生什麽事。”

“你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你不是個傻姑娘,你從來都不是,不管我可能說過多少反話。你了解我們的世界,而且你知道他們不會——”

“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不要跟我說永別?”她說道,因為太疲倦而無法爆發真正激動的情緒。“如果我們輸了,我會上訴。我會一直一直一直上訴直到他們投降,因為他們總會極度厭倦看到我出現的。我到底怎樣才能勸服你,我不會讓那些事發生?”

“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葛萊芬多,赫敏,”他低語,如果說他語帶悲傷,那麽同樣有一種悲痛的感情充斥其身。“確信你可以靠一己之力改變整個世界,所以願意拼盡一切爭鬥到底。聽我說。我不想你為了一堵不會移動的墻戰鬥到死。我不想成為你一生的重擔。你值得比法庭、報紙評論和判決更好的東西。”

“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要去做任何需要做的事,然後堅持做下去。”

他沈默了很久,以至於她以為他可能已經入睡了。她很高興。也許他需要給她一個最後的選擇,並且已經給過了,然後覺得可以閉眼睡去。她再次溫柔地攥緊他的手。

“我不知道要怎麽繼續下去,”他聲音如此輕以至於她得努力聽清每個單詞。“我這一輩子幾乎都是在伏地魔的陰影下度過的。”

沒什麽可說的。她怎麽會知道將要發生什麽?和他知道的一樣少,甚至更少。不管將要降臨的是什麽,再好也不過陳詞濫調。她翻身鉆進他懷裏。他完全沒有掙紮的抱住她。

漫漫長夜裏,他們一起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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